这围巾还真是个麻烦，女孩子亲手织东西送给男生，无论是谁都会自然而然往歪了想。我可不希望被一群女生用怨妇的语气质问围巾的来路。
想着该怎么解释围巾的由来，我回到设计学院，拉开门，教室里每一双眼睛——除了枫蓬兰，齐刷刷投到了我身上，1，2……不用数了，所有人都到齐了，就差我一个。
嗯？才十二点半，离上课还有一小时的说，按这些家伙的尿性，打铃了都不见得到齐呢，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发什么呆，赶快回座。”
讲台上的费马没好气地说道。
“老师，你该不会，要开批斗会吧？”
“……”
费马瞪我一眼，紧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坏笑。说实话，我上次被一个男人这么看着，还是在初中的时候，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东西，后来才知道那个看我的家伙是个gay。
“就这小子当班长如何？”
……啥？
班长？
我迅速在大脑内翻阅所有和这两个字有关的信息，最后眼前慢慢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卢鹤。
我想，此时此刻呆立在原地的我，应该是世界上最适合给石化公司打广告的代言人了吧？我真想正色对费马说：“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从来不掩饰自己没有领导才能的事实。在我心目中，一个出色的领导起码要会管人。而我对身边的人，既没有准确的定位，也没有掌握他们的手腕。让我来管理一个团队，结果必然是整个团队分崩离析，最后由我一个人把这个团队的任务解决。
当然有不少无能的领导者让自己成为人们的笑柄或施以小恩小惠，以此换来领导权，比如卢鹤。但要我做卢鹤那样的人，我宁可去死。曲意事他人，笑脸迎众生？我没他那个能耐，也没那么宽厚的胸怀。
所以，我不适合做班长。
“赞成。”
“同意同意。”
“我宇哥设计学院颜值第一，秒杀其他班那些渣渣。”
那个女生，我真的很想夸你太会说话了，但颜值高低和做班长并没有什么关系啊！
费马走到我面前，把已经石化了的我拉到讲台上。
“来来来，赞成的举手。”
费马拍拍手，下面的同学们就像是中了什么魔咒般，一个接一个举起手，远晴不满地瞥了我一眼，也跟着举了手。可能她很想做班长吧，前呼后拥的感觉，是个人都会上瘾，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我亲爱的妹妹，这不是我故意抢你觊觎已久的位置，谁叫费马点名了呢？人家点名是看得起我，要是拒绝就太不识抬举，郎家人都识大体顾大局，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我没办法拒绝的。
当然，也有不明事理的——枫蓬兰，她没任何反应，扭头看着窗外。
“那么，没举手那位同学，你就做副班长好了。”
费马也发现了，他指着枫蓬兰说道。
“我？不不，不行……”
枫蓬兰愣了一下，转头四下看看，这才意识到费马正在说自己。
“同意。”
远晴打断了枫蓬兰的话。
“同意。”
“同意。”
几个和远晴关系较好的女孩也跟着说道，这显然带动了枫蓬兰的三位朋友和其他女孩，因为友谊和从众心理，她们纷纷点头。很快，赞同的人就成为了大多数。
大多数的意愿是可怕的，为了迎合大多数人，你不得不吃天下最难吃的东西，去看天下最难看的电影，像其他人一样喜怒哀乐。民主？自由？个体在大多数的巨浪下不过是螳臂当车的歹徒而已。这在受儒家文化影响的地方尤甚。
枫蓬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我妹妹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而我那亲爱的妹妹，还不忘朝我露出一副只能帮你到这的表情。
奇怪，她不是……不想我和枫蓬兰走得太近吗？
我相信在远晴眼中，这个班里大多数人都是比她低上好几个档次的笨蛋，但她依然带着虚伪的笑容与每个人交好。事实证明，关键时刻，还是大多数人最管用。川普不就是靠着蓝领工人给抬进白宫的吗？一句话，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
枫蓬兰还算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就算自己长了一百张嘴也推辞不了，所以无奈地再次把头扭向窗户，默许了。
“老师，突然选什么班长啊？”
一个女孩问出了我早就想问费马的问题。
“哦，你们没看学校网站吗？学校要办文化节了。”
我抬手捂上耳朵，心中默念3，2，1——
“哇！”
女孩们兴奋的叫声响彻整个房间，坐在后面的那几位男生差点被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
文化节……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脑子里还留存着点高一下学期文化节的记忆。大概半个月，整个班级都处于沸腾状态，课程减了一半，连最爱学习的人也放下笔杆子和同学一起准备活动。
至于我……我在家里玩了一个多星期电脑。
“具体的各位之后用平板看吧，趁我现在有时间，来确定一下咱们班的活动，啊，首先采纳班长的意见。”
说罢，费马扭头看我。
费马老头子，我怎么怀疑你根本就没考虑过要举办什么活动，所以才临时找我来代替你吧？好歹是班主任，上点心不行吗？再说，你这不是逼我撒谎吗？我现在最想办的活动就是让全班女生穿内衣来，搞个内衣展，你同意不？
“老师，能不能让我们商量一下？”
面对迎面而来难以招架的攻击该怎么办？当然是以退为进，打太极。
“好，自由讨论。”
♢
按照网站上的说法，文化节是全校的节日，每个班都要出活动，活动经费做成预算表后去学生会报批。虽然原则上不限制班级的活动数，但经费以班级为单位发放，班级预算太多会很难过审，所以实际上还是一班一活动。
那么，身为班长的我理所当然承担起了让班级活动圆满举行的职责。
然而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活。
没错，第一个拦路虎就是学生会。按照网站上的说法，每年都有近一半班级的活动和预算无法通过学生会的审核，这些班级是没有资格举办活动的，即便自己掏腰包也不行。
看这些女孩们的兴奋劲，我可不舍得让她们失望。而且这是难得的机会，让我可以和枫蓬兰改善关系，我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过审。
“想好要办什么了吗？”
远晴坐到我的桌子上问道。
对，办什么活动呢？
既然是设计学院，当然要做一些和设计有关的活动，形式主要就是开店和表演，开店的话未免太没有创意了，可是表演的话……在半个月内造出一批完美的衣服？我对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没有信心。
“你什么意思？”
我瞥了一眼枫蓬兰，向远晴问道。
“我做什么好像不需要你来同意吧？”
远晴理理头发，指着那个纸袋问道。
“谁给你的？”
“呃……一个朋友。”
“你有朋友吗？”
远晴嘴角勾起不屑的微笑。
“别问了。”
“那可不行。”
另一位女孩插话道。
惨……惨了。
听到她的声音，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另一位女生渗透到身边了。
那个插话的家伙叫吴楠，班里女生一般叫她北姐，吴楠无南，自然就是北咯。她算是最喜欢在我旁边绕来绕去给我添堵的那一号人。至于原因嘛……大概是找我乐子。
“阿宇怎么能收别人的东西呢，明明从来没有收过我的礼物。”
吴楠做出悲伤状，语气哀怨不已，眼角竟然还闪着泪光，你这演技真该去艺术学院。
“阿宇是你叫的？”
之前星璇来这里看过我一次，张口阿宇闭口阿宇叫着，然后这昵称就在班级里盛传。
“怎么了嘛？人家和郑星璇差在哪里了嘛？”
“你应该问自己有哪样能强过她。”
“呜……”
吴楠的喉咙里发出了可怜的声音。
“打压，泡妞基本套路，你别当真。”
远晴笑着拆我台。
“诶？阿宇在泡我吗？”
“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只有奥利奥。”
“你才是奥利奥呢！”
“好啦好啦，如果要从你和星璇之间选一个人做女朋友，我会毫不犹豫选你的。”
“哼哼～”
听了这话，吴楠一脸得意。
“因为星璇太高了，而你很矮。”
“喂！我要咬你了！”
吴楠樱色的小脸上浮现出些许怒气，为了证明她咬人真的很疼，她还特意张嘴露出小虎牙。
“不要生气，这叫推拉，泡妞基本套路。”
远晴解释的没错，推拉，通俗点说就是打个巴掌给颗糖吃，我说选她做女友这是拉，然后说她矮，这是推。
从小到大父亲教过我很多东西，我认为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男人要展现出自己的高价值。穿着打扮、举止谈吐，这都是最直接展现自己价值的地方，当然要有所注意。聊天自然也要掌握技巧，谁不喜欢和一个幽默风趣的人聊天呢？
“呐呐，这是谁送的谁送的？是不是女朋友？”
“诶？阿宇怎么能背叛阿晴呢？”
“我要赔钱了啦，快说是哪个狐狸精诱惑你！”
吴楠那个小组的女孩们也跟着她们的组长涌过来，纷纷拿我开涮。
“赔钱？赔什么钱？”
“诶，阿宇不知道吗？已经有人开局了哦。”
“开局？”
“赌局啦赌局，赌你的真命是谁，我们都下注了远晴哦，还有枫唔唔唔……”
不是吴楠突然精神错乱，而是我抬手堵住了她的嘴。
枫蓬兰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们会理所当然把远晴作为我的真命选进去啊？你们零零后对**已经持无所谓的态度了是吗？虽然我是九八年出生，但我完全不能理解你们的脑回路，难道这就是代沟？
“我很开心，请告诉我怎么下注。”
远晴竟然绽放出比外面满树桃花还要灿烂的笑容，而且，好像不是装出来的。
“诶，远晴也有兴趣？”
“我要把财产全押我身上，然后今晚就把他睡了。”
远晴哼着得意的鼻音，一把揪住我的领带，我的后背离开椅背，整个人朝着远晴倒下去。
“哇～”
伴随着女孩们的尖叫，我的脑袋砸在了远晴的小腹上。
原来她刚才是为了能赚钱而开心啊！我这个哥哥完全被她当成赚钱工具啦。
不过，我还真想知道是哪个小混蛋在开这个盘口，我也要下注，把我今年的股东分红全押远晴身上，然后当众强吻她，到时候可就发财了。
“开玩笑的，别当真，你可配不上我。”
装霸道女总裁嗯？上次在床上你怎么求饶的已经忘了吗？
“所以说围巾围巾啊，不要转移话题。”
“话说是不是该说正事了？各组组长汇报一下讨论结果。落实到纸面上。”
我可不想把小金的事从头解释一遍，反正以后和她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说着，我拨开人群，走向讲台，坐到讲桌后那张真皮转椅里——这不是学校配的，而是费马自己买的，坐在这颇有大权在握的幻觉。
事实证明，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落实到纸面上这六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在我说完这番话后，除了男生组的组长和一点正事都没干的吴楠，其余的组长全都一窝蜂扑倒我这边来。
“我们想办服装展！”
其中一位的眼睛里冒着小星星说道。
“我们想为私人定制服装。”
另一位看起来颇具成熟气息的女孩说道。
“我们想要你……不不不，我们想卖衣服。”
一位眼睛里冒着桃心的女孩不小心说了实话。
很快，男生组组长递来了一张笔记纸，上面写着……
cosplay？
pass！
看见那七个字母，我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帮小子显然不知道文化节都会有什么人来参观。
文化节期间，校董、市教育部门、友校校领导都会茬临指导。碧空学院是贵族学院，党政机关里很多人的孩子都在这上学，文化节时他们的父母也回来，如果让那些不懂欣赏的中年人看到一帮奇装异服的家伙手持管制刀具，他们绝对会报警。
这种活动，即使能过我这关，也过不了学生会那关。
“我觉得还是服装展好一点，开店太俗套了，而且，自从上次考试之后各位也有对自己的水平有自知之明，咱们做出来的衣服只能看，离批量生产穿在顾客身上还差得远。”
“但是，请模特的话要很多钱。”
一位组长提醒道。
“是啊，如果预算过多是无法过审的。”
正当我们商量的时候，费马推门走了进来，他一改平日的欢快，此刻面色凝重，就好像刚刚得知自己家着火了一样。吵吵闹闹的教室霎时安静下来。
“不，不好意思，各位，我刚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一阵子不能上课了。”
费马一边说，一边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
文化节准备期间，确实也没法上课，即便是上了也没人会听，横竖都一样。我就是很想知道，费马请这一个星期的假是去干嘛？
“是这样，意大利南部今早发生了地震，我叔叔受伤了，我从小长大的房子也毁了，我叔叔现在正在科森扎的医院治疗，我一定得去看看他……”
“老师，你没事吧？”
吴楠虽说平时吊儿郎当，但关键时刻还是懂事的，比我这个班长强多了。
“不好意思，我，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我是在叔叔家长大的，他对我很好……对了，你们定下来什么活动了吗？”
费马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世说个明白，而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没有。”
我摇摇头道。
“这样吧，我们举办一个服装展，主题嘛，就是为自己最重要的人做一件衣服。”
此言一出，本就鸦雀无声的教室瞬间像是挤满了上万只鸭子的养鸭厂一般，陷入了名为噪音的大海中。
为自己最重要的人做一件衣服？有趣，这分明就是让学生们给自己父母做衣服嘛，生我们养我们的是父母，最重要的人当属他们。只是，子女给父母做衣服，听着怪怪的……
“我要给我的达令做一件帅爆炸的西服。”
一个女孩四十度角仰头望天花板一脸花痴地样子说道。
你的达令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竟然要让他爆炸啊？
“诶诶？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嘿嘿嘿，我告诉你，她交的不是男朋友，是女朋友。”
噗！
咳咳，平常心，平常心，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设计学院的蕾丝边一抓一大把，平时在走廊里能看到不少成双成对的女孩子，牵手拥抱甚至kiss都有，很正常，这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物质决定精神，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马克思万岁。
只是，你们就这么公然在放闪光弹撒狗粮真是……有考虑过我们这些男生的感受吗？当然不排除有一些男生是百合控啦。
话说，既然是给对方做西服，那这个女生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受？不不，百合好像不叫攻受，叫……PT？
“那这么说来，咱们根本不用填预算。”
远晴坐上讲桌，右脚踩到了椅子上——也就是我两膝之间的位置，再往上点的话，以她的脚力，想想都疼……
“为什么？”
“给自己最重要的人做衣服还想着报销？这算哪门子最重要的人？”
唔，说的也是，既然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当然得自己掏腰包了。其实如果不用高级面料，做件衣服还是很便宜的。
“那么，应该开始填表了。”
说着，我瞄了一眼枫蓬兰，她还盯着窗外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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